曾任臺大醫院創傷醫學部主任、臺大醫學院傳授的臺北市長柯文哲，人生相伴最長的夥伴，可謂被當成「神醫葉醫師」的葉克膜。柯文哲說，在30年的行大夫涯中，生死決定幾近都與葉克膜有關，葉克膜表現了所有醫學倫理的問題，因為它就站在死活的中線上。他親眼看見當患者生命終點時，光怪陸離的各類人生倫理劇。柯文哲在《生死之間2︰葉克膜的故事》書中，泄漏感嘆：「良多人平生都為了尋求名利而勉力，然而死光臨頭的時候，名和利都救不了命。其實到了生命的絕頂，有時名和利還會害人無法善終。」以下是重點書摘：

曾有位六十多歲的女性病患，她是一個企業大老闆，因為急性心肌梗塞住院，心導管查抄以後緊迫做了冠狀動脈繞道手術。多是術前血管壅塞太久了，固然血管成功接通，可是手術後她的心臟依然功能不佳。

主治醫師請我去開刀房看看情形，他說這位病人是VIP，十分重要，毫不能死在手術檯上。我評估後認為病情一時候沒法好轉，只能建議說：「那就讓她裝上葉克膜，先送到加護病房治療，看看心臟功能會不會恢復。」

裝上葉克膜後，在加護病房醫治了一段時候，心臟功能仍然欠好，並且因為病患自己凝血功能不佳，做了高興手術以後，傷口不斷流血，所以我們只能一向輸血增補。

又過了一個禮拜，她的心臟功能仍然沒有恢復，沒法離開葉克膜。

我告知病患的兒子：「你母親這個模樣，生怕只能等心臟移植了。但是我憂郁她在守候的過程當中還是會接續出血。我建議給她安裝心室輔助器，削減抗凝血劑的需求，流血的問題會比力益處理。」

憑據其時的醫療費用劃定，裝一個心室輔助器就要一百八十萬，有的病人左心室、右心室都衰竭，需要用到兩個輔助器，那就是三百六十萬，再加上手術與其他費用，最少要準備五百萬會對照穩當。而因為女病患自己非常富裕，病患眷屬更是不在乎這些醫療費用，所以很快就裝好了心室輔助器。

治療至此，她的病情照舊起起伏伏、狀態接續， 而且因為照護辣手，她一向住在加護病房裡。

等了兩個多禮拜後，十分困難她獲得了換心的機遇。

這本來應該是一件值得光榮的事，然而適得其反，換心後她的狀況更糟，新移植的心臟竟然不跳！心臟不跳，有良多可能的原因，個中之一是因為她裝過葉克膜，後來又裝了心室輔助器，一向在開刀、輸血、打抗生素……種種的醫治加上身體不息接觸外來的東西（葉克膜、心室輔助器、輸血等等），免疫系統產生複雜衝突，這些都是器官排擠的加重身分。無論如何，心臟不跳是事實。在開刀房裡，我們發現移植的心臟沒法跳動，又趕忙幫她裝回葉克膜，再送回加護病房。

又過了幾天，病患的兒子向我們表示，想要再守候第二次換心的機遇，希望病院方面可以或許再幫他母親安裝心室輔助器。

我們勸他，「開了那麼多次刀，若是而今還要再裝心室輔助器，生怕你母親的身體味吃不消。」

但家族很是堅持，有很強的主觀意識，又不在意花錢，所以我們又給病人裝上心室輔助器。

可是想一想看，一個上了年紀的病人，罹患心肌梗塞，心導管、冠狀動脈繞道手術皆無效，反覆開刀，裝過兩次葉克膜，又裝了兩次心室輔助器，還做過心臟移植……每次手術，都得把她的胸腔打開，本來已經難以癒合的傷口一向血流不止，輸血從來沒有停過，最後病人死於泛發性血管內血液凝固症。

我每次想到這件事，都感傷說VIP病人的死法經常和常人分歧，他們不缺錢，但經常死於「過度」—眷屬的過度關心，以及大夫的過度醫治。

●醫師所愛之人，也是醫療VIP

還有一種容易被過度醫療的VIP，也許無權無勢，但因為是醫師的親朋，所以醫師也會不由得賜與太多的通知。

我有一個學生，從當練習大夫時就跟我很好。他和女朋友是班對，畢業後離別在分歧醫院當住院醫師。有一天，他女友去做大腸鏡搜檢，麻醉到一半，突然就心跳停止了，就地即刻做CPR，先送馬偕醫院急救，再轉送到臺大病院。

病人送來以後我過去查看環境，我的專業告知我，這個病人不會活了，她休克時間太長，即使裝上葉克膜，畢竟也是撐不下去，不如就如許放手，讓她好好地走吧。

可是感情上，這個女醫師是我們「自己人」啊！她年數輕輕，有大好前途，之前也都健健康康的，怎麼會突然說不可就不可了。而照顧她的醫護人員，不是她的同窗，就是她的伴侶，大家不行能也不願意眼睜睜看著她就這麼死去。於是環境就更難處理了。

我被本身的學生團團包抄，他們人多口雜計議，我也進退兩難，不知道到底該怎麼做決議。

純粹醫學的決定很清晰也很容易，就是關機中斷醫治，讓生命好好結束。但人是感情的動物，如果醫師與病人之間有關係，理智往往沒法幫助你下決意。

我不由得自言自語：「我現在到底應當用哪種成分做決意？」

那時葉克膜小組裡有人建議我說：「柯P，你就用老師的身分來做決意吧。」

殊不知，就是因為教員的成分，我才難以下決心！

這個女孩子終究仍是沒有活下來， 每當我回想起這件事，不由感嘆：「這樣委曲安裝葉克膜，到底是在醫治誰呢？是治療病人？醫治家屬？仍是治療大夫自己呢？」

就我本身的經驗來說，面臨加護病房裡的生離死別時，其實病人比力優點理，因為此時他們每每已墮入昏迷，不太可以或許表達定見。而家眷們陪同病人一路走來，對病況的演化，常常心裡早已稀有，並且家眷會怎麼想，很大水平取決於醫師怎麼說。到頭來，其實心裡最放不下、最不克不及接管病患死亡的人，往往是醫師。

醫師在病人身上支付很多心力，以致於把病人的存亡算作個人職業的成敗，理智和情感糾結在一起，是以很難做出理性的判定。我看過手術後不順遂的案例，醫師在加護病房裡不眠不休賜顧幫襯病人半個月，甚至晚上就睡在病床旁邊，到最後病人病危時，不願放手的是醫師，反而是眷屬被醫師的執著給嚇到，因為醫師叫喊著：「我都沒有抛卻，你們家眷怎麼可以抛卻！」（編纂梁惠明）

(中時新聞網)